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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大百年·大学之大③丨印象初院士:一生只为一件事 不为繁华易素心

发布日期:2021-09-20    作者:     来源:     点击:

  长城网记者 张晓明 刘澜澜 武新杰

  “作为共产党员,响应国家号召,向科学进军,是我一辈子的使命。”回顾往昔,展望未来,年近九旬的中科院院士、河北大学终身教授印象初如是说。


  9月9日,印象初院士正在家中研究蝗虫标本。河北大学于冬伟/供图

  埋下一颗种子

  9月9日,敲开印象初院士的家门,记者就看到客厅高挂着一幅《满江红》,其中的“多少事,从来急;天地转,光阴迫。一万年太久,只争朝夕”格外醒目。

  客厅的角落摆放着相机、电脑、显微镜,家里的柜子里还有一摞摞装着蝗虫标本的盒子,通过这些简单的陈设可以看出,印象初院士每天仍在忙碌地工作。

  印象初一头白发,说话带有南方口音,但精神矍铄,思维敏捷,谈起蝗虫研究成果如数家珍,神采飞扬……

  1949年,15岁的印象初初中毕业考上了南通农校,选择的专业是农产品制造,学习酿酒、做酱油、做面包等,毕业后开店谋生曾是他的梦想。

  “那个时候淮阴地区的蝗虫很厉害,缺少专业的治虫人才,农民受灾,大家没有粮食吃,没有棉衣穿,我们原来的专业就被取消改成了植物病虫害防治科。”1952年毕业后,印象初被分配到苏北泗阳负责治蝗工作。

  “过去农药特别少,主要就是人工打蝗虫,当时泗阳县50万人,有10万人打蝗虫。”印象初用手比划着告诉记者,“农民把柳条绑上鞋底,人一个一个挨着扑在地上,用鞋底打,‘啪嗒啪嗒’把蝗虫打死。”

  在洪泽湖边,县委书记、县长、区委书记、区长全都亲自带队治蝗。数万人吃住在洪泽湖边,有负责打蝗虫的,有负责送饭送水的,跟行军打仗一样。有专业知识的印象初就是其中的“治蝗参谋长”,“蝗虫在什么地方,什么时候开始打,需要多少人,主要由我来侦查,提意见。”在治蝗的两年时间里,洪泽湖周边150华里的湖堤上都留下了印象初的足迹。

  这些打蝗虫的经历,也在冥冥中为他的成长之路埋下草蛇灰线。


  印象初在野外采集蝗虫。印象初院士/供图

  扎根青藏高原

  由于在治蝗工作中的突出表现,印象初被推荐上了山东农学院,在这期间还因表现优异成为了一名中共党员。

  1958年,从山东农学院植物保护系毕业后,印象初服从组织分配来到了青藏高原,进入青海农牧学院任教。1962年调入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,几经周折后,开始从事蝗虫分类研究工作。

  从此,择一事,终一生。

  青藏高原的工作环境异常艰苦,一年中至少有半年时间需要在野外采集标本,翻雪山,趟戈壁,穿越无人区,印象初的脚步踏遍了青海、西藏的各个区域。

  在野外采集蝗虫标本时,印象初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。

  “两次因为高原缺氧,休克了,20分钟后醒过来了,醒过来后就继续干。”

  “还有一次我们的卡车差点翻在雅鲁藏布江的一个支流里,悬崖200多米深,如果卡车翻下去没有一个能活着,幸亏有个大石头,把车的后轮给托住了,保了我们的命。”印象初院士对那三次经历记忆犹新。

  “没想过改行吗?”记者问。

  “没有想过,我们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,向科学进军,干事业应该有所成就吧。”印象初语速慢了起来,“高原缺氧休克,没什么大问题,无非就是临时二十分钟失去知觉,你躺在那边不动弹,氧气、血液慢慢供应到脑子,就醒过来了。”

  长期的高原生活,还让印象初总结出应对高原缺氧的经验来,“主要就是缺糖,缺糖就缺氧,只要吃一块巧克力,吃一块饼干,就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了。”云淡风轻的话语里,不知有多少他曾经历过的惊心动魄。

  寒冷、低氧、强紫外线的恶劣环境令很多人望而生畏,印象初却如同战士般,不打胜仗决不收兵,在青藏高原一待就是38年。


  印象初正在工作。印象初院士/供图

  攀登科学高峰

  “在山顶上面可以采到新种,5000米的山我们也要爬到顶上去,爬上去就可以采到新种,所以我们不怕苦。”在青藏高原期间,印象初和团队成员曾经用3天时间翻过了喜马拉雅山。

  志之所趋,无远弗届。靠着这种不怕累不怕苦的劲头儿,印象初攀登了事业上的一个又一个高峰。

  1963年,印象初在海拔4000米左右的青海玉树地区采集的昆虫标本中,发现有11种蝗虫跟平原上的品种不同,有些蝗虫翅膀很短,有些甚至没有翅膀,这激起了印象初的好奇心。

  后来,在青藏高原数十年的野外采集和研究工作中,印象初发现蝗虫的种类会随海拔的升高而不同,当海拔达到3000米左右时可以采集到短翅种类,4000米左右能采集到无翅种类。


  印象初院士的科研发现。


  印象初院士的科研发现。

  “高原上风大,蝗虫不好飞,老不飞翅膀就退化了,蝗虫靠翅膀发声,没有翅膀就不能发声,慢慢地听觉器官也就退化了。”印象初由此提出蝗虫类在高原上的适应性,演化途径和进化规律等新见解,把翅退化而无发音器的类群作为较进化的类群,把无听器的类群作为最进化的类群。

  以此类推,一个新的蝗虫总科分类系统在1982年诞生了,结束了长期搬用外国分类系统的历史,中国在这一领域的研究跃居世界先进水平,该分类系统也被誉为“印象初分类系统”。

  1984年,印象初以该分类系统为理论基架的学术专著《青藏高原的蝗虫》出版,引起国内外昆虫学界极大关注,被国外著名学者拉格教授称为“研究欧亚蝗虫不可缺少的资料”。

  1987年,受美国科学院邀请,印象初到华盛顿作了专题报告。1995年6月,印象初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中国科学院评选为中国当代科技精英,同年10月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。

  1996年,印象初出版了200多万字纯英文的《世界蝗虫及其近缘种类分布目录》,记录了从1758-1990年所有已知的蝗虫类2261属10136种,成为目前世界上最全面、最系统的同类专著。


  9月9日,印象初院士翻看自己发表的纯英文版《世界蝗虫及其近缘种类分布目录》。长城网记者 武新杰 摄

  弦歌不辍 薪火相传

  功成名就后,印象初也到了退休的年纪,但他没有选择“告老还乡”,而是选择继续发光发热。1996年,印象初被河北大学聘为终身教授,开启了与河北大学的不解之缘。

  曾经印象初院士有机会担任河北大学的领导职务,但被他几次婉拒。“我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,就想专心致志搞科学研究。”印象初对科研工作的情有独钟可见一斑。

  “印象初院士的到来极大地促进了河北大学动物学专业的发展,河北大学相继成功申请动物学硕士点、博士点,前几年生物学还成为了一级学科硕士学位点。”河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李新江说。


  河北大学生科院印象初院士团队的实验室中,学生正在做实验。长城网记者 武新杰 摄

  河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印象初院士团队的实验室里,每天都有博士、硕士忙碌着饲养蝗虫、制作标本、做分子研究……

  实验室目前主要有三个研究方向,第一个是蝗虫类的进化分类学,第二个是在比较基因组水平上研究蝗虫对高原环境的适应性,还有一个是低等甲壳动物的先天免疫与资源利用。“第一个方向印院士仍然在做,后面两个研究是在分子水平上做,都是在印象初院士前面的积累上发展而来的,也可以说我们实验室的发展是站在他的肩膀上,不断壮大。”河北大学印象初院士研究团队成员、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张道川跟记者介绍。


  9月9日,印象初院士给记者展示自己拍的蝗虫照片。河北大学于冬伟/供图

  采访结束,已近黄昏,西边的晚霞烧得热烈而奔放,窗外秋日秾艳,窗内,满头霜华的印象初院士依然谈兴不减。“我现在正在重写《世界蝗虫及其近缘种类分布目录》,我要把1990年到2021年间新发现的种类、合并过的种类统统找出来,编入新书。”说起自己的下一个“小目标”,印象初院士声音洪亮,雄心勃勃。